第二十四章 图穷匕首现-《太平公主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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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陛下前日下诏,命太平公主去洛阳,她抗旨不去;参与谯王谋乱,事实俱在,陛下一再宽恩,未予追究。可她得寸进尺,复又在朝廷上设紫帐参政,处处与太子作难,太子几次写‘辞让表章’,要求辞去太子,我等一再相劝,才未呈奏。长此下去,社稷危矣!”

    “那太平公主乃朕一胞姊妹,故多有迁就,不免养痈遗患。说她不听,撵她不走,朕又下不了狠心。真是两难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陛下,臣等想好一计,只要陛下依计而行,保管朝廷安稳一个时期,好让太子放开手脚助陛下办几件大事。”

    睿宗问道:“有什么妙计,快快讲给朕听。”

    宋璟、姚崇如此这般向睿宗细细奏报。

    睿宗听了说:“计倒是好计,只是让二位受委屈了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,为了大唐社稷安宁,臣等肝脑涂地,死而无憾。”

    第二天早朝,文武百官到齐后,高力士宣布皇上御笔诏书:

    “按中书令奏,太平公主纵家人阻挠朝廷政令颁行,危害社稷之稳固;又前因谯王谋反案牵连尚未了结,今一并处理:着太平公主出京去外地闲住,不得干预政事。”

    太平公主在紫帐里听了,如五雷轰顶,掀开紫帐就要大闹。但一声“散朝”,顷刻间朝臣走个干净。太平公主只有守着睿宗哭泣,拼死拼活,绝不出京。睿宗任她哭闹,至精疲力竭后方命左右送公主回府。

    太平公主回府休息后,精神大振,立即点了府内女兵50名,她自己则一身戎装,骑上高头大马,向东宫进发。东宫卫兵见是公主,不敢阻挡,任她一直走到内院。但见李隆基的嫔妃个个战战兢兢,跪伏在地。

    太平公主下得马来,用马鞭指着她们说:

    “快把李隆基交出来,否则,放火烧了东宫!”

    正在不可开交时,李隆基从外面回宫,见了太平公主,立即下跪说:

    “听说姑妈前来问罪,小侄特地赶回,向姑妈当面请罪。”

    “好个李隆基,你要把我撵出京城,我今天跟你没完!”边说,边向他逼进,她的女兵也围了上来。

    “姑妈请息怒。侄儿刚刚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,原来是宋璟、姚崇两个老东西奏的本,蒙蔽了父皇。我已向父皇上表,请削去他俩的官职,流放千里以外……”

    “当真?”

    “姑妈在上,侄儿若有半点谎言,任打任罚,就是要了我的人头,我也该得!”

    听这么一说,太平公主气消了大半,急急带女兵回府,只等明天早朝,看皇兄怎么说。

    第二天早朝,头一件事就是宣布对宋璟、姚崇的处理。只听高力士大声念道:

    “查宋璟、姚崇,身为宰相,所奏太平公主纵仆抗拒政令一节,有挑拨皇室之嫌。兹决定解除二人相职,调离京城。璟为楚州刺史,崇为申州刺史。昨日对太平公主调外地闲住一节,因系皇上亲拟诏书,皇上口中无戏言,仍旧有效,希各自即日起程离京。”

    太平公主想再发作,但忍住了,她恨自己过于自信,小看了对手。装着无所谓的样子,撩开紫纱帐,迈着平缓的步子走上她的玉辇。

    晚上,睿宗驾临公主府,亲自向御妹赔话:“今日之事,皇妹万勿见怪。局面已闹得这么僵了,实在无法收拾,只有采取各打五十大板的办法。这也是我实在不愿意的。”说着,他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淌,“当初我是不愿当这个皇帝的,都是你。把殇帝从御座上拉下来,硬要我上;可我当上了,你却尽给我出难题。算了算了,我不当了。还是贤妹你当吧……”说罢,赌气把头掉到一边。

    说实在话,太平公主闹的就是这个。她心急火燎地正望着那皇位,要像母后那样指点江山,统治万民。可是,她也比较清醒,真的要把皇位禅让给她,这局面她能驾驭得住吗?她没有一点信心。且不说李隆基已成气候,他那道关口就过不去。还有臣民中男尊女卑观念不易转变,加上武则天女皇统治时期的残暴政治,韦氏专权时期的混乱与荒唐,人们对女性掌权存有戒心。一句话,现在还不是时候。

    “皇兄此言差矣,如果真的我有登基打算,我会把中宗扶上皇位?我会那么不顾一切地支持你登基?我只是为我大唐江山着想。”见睿宗皇兄当了真,太平公主赶快退一步说:“当然,作为妹妹,我性子急,也有不妥处……”

    “皇妹,请你想一下为兄的难处。那几件事你实在做得欠妥,不给你一个轻轻的处分,平息不了各方面的意见。所以请你迁出京城一个时期,时间三五月不限,地点由你选择,你想带谁去,都可以……”

    太平公主被皇兄的眼泪和真诚征服了,她愿意出京,她选在离京城较近的蒲州。她还记得王维是蒲州人,她对他的印象太深了。

    太平公主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,旁边,是她须臾也离不开的崔湜。她靠在他的怀里,感到无比幸福,完全没有被撵被逐的感觉,倒像是一次轻松的蜜月旅行。

    相反,宋璟出京就显得过于悲壮了,许多朋友为他们送行,送了一程又一程。送别的诗,念了一首又一首。宋璟、姚崇忍不住老泪纵横地向送行的人摆手:“回罢,后会有期。”

    照说李隆基应该为他们送行的,但两处都没有去。对姑妈,他说什么呢?那种言不由衷的客套乃至虚伪,他做起来不自在;对宋、姚二位,他不忍去,他实在怕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会做出出格的举动,他会哭着向他们下跪……

    然而这时的李隆基不是若干年后多愁善感的唐明皇,他办事果断坚决,太平公主前脚一走,他便取得父皇同意将对他有威胁的宋王成器、岐王隆范、申王成义等另作任用,让他们远离权力中心;凡与太平公主有密切关系的人他都做了安排调整,崔湜当然在调整之列。他还通过手段,让父皇下诏要他监国。这样一来,朝廷军政大权很快便都集中在他的手中了。

    在蒲州,太平公主有意外的收获。

    蒲州刺史肖至忠曾为中宗时御史中丞,太子重俊谋反败亡后,有人告相王和太平公主与重俊通谋,中宗命肖至忠审理。他向中宗哭奏其冤:“陛下富有四海,难道不能容一弟一妹而任人罗织陷害吗?”帮太平公主躲过一劫。后肖至忠依附韦氏,韦氏败,被贬许州。太平公主投桃报李,帮他活动改任蒲州刺史,并对他说:“你先在蒲州待着,以后我负责安排你回京。”

    可是,没等到太平公主安排肖至忠回京城,她自己却被撵出京城,放逐到蒲州。

    肖至忠为官多年,起落沉浮的事见的多了,何况太平公主是皇上亲妹,不过是来避避风头而已。能到蒲州来,正是一个难得的亲近机会。他是蒲州刺史,在当地官数他大,一声令下,连夜选址在关帝庙附近建造了一座有大殿、有曲廊、有楼台亭榭、花园水池的行宫。比太平公主在长安的府第没有两样。因关公是蒲州人,其庙修得高大雄伟,金碧辉煌。昏晨木鱼声声,香烟缭绕,求神拜佛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。肖至忠把太平公主迎进新修的行宫里,方便她去烧香还愿,消遣玩耍。不时肖至忠又去请安问好,照顾得十分周到。

    太平公主有崔湜相伴,白日携手同游,夜晚相拥而眠,在一帮丫环侍童陪同下嬉戏玩乐,过着神仙般的日子。没有干扰,远离尘嚣,什么烦心的事都抛之脑后,日子过得从来没有这么舒心过。有时,她甚至觉得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挺不错。可是崔湜不这么想,他不愿把一生与她捆在一起就这么断送。他家里有娇妻美妾和万贯家财等他去享用。因此,他常常借口打探消息回京城与家人团聚。当然,消息是要打探的,一些太平公主听了不高兴的消息他全隐了,专拣那些她爱听的讲。

    其实,肖至忠把太平公主的行宫建在关帝庙附近还有一个另外的目的,因为庙里有个法名慧范的年轻和尚是他的侄子,他要为他提供一个机会。这天,他把慧范叫来说:

    “侄儿,你不是扭着我给你找个发达的机会吗?现在就有一个。”

    慧范听了忙问:“在哪儿?”

    “就在你庙里。”

    慧范不明白:“庙里?天天烧香念经,哪来什么机会。”

    “太平公主常去你庙里,你见过她吗?”

    “只远远地见过。”

    “我再问你,你知道薛怀义的故事吗?”

    “怎么不知道,他也是个和尚。后来当了白马寺主,还当上了将军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了,下面的话我就不说了,二十大几的人了,你自己去想吧。”

    一句话便把慧范点醒。从此,他在庙里见到太平公主便上去请安献殷勤。太平公主对眼前这个英俊机灵又会讨巧的僧人很快有了好感,三来两去,各自有意,趁一个月黑之夜二人成了好事。从此,太平公主的生活过得更有滋味了。后来,当她知道慧范是肖至忠的侄儿时,她对肖至忠的一片苦心很满意,以后,一定要好好奖励他。果然,在太平公主作用下,肖至忠一直登上中书令的高位。当然这是后话。

    “因祸得福,不虚此行。”她常常用这八个字来形容在蒲州的难忘的日子。几个月后,睿宗思妹心切,下旨要她回京时,她倒舍不得走了。

    在蒲州虽没见到王维,但回京的马车里却多了个和尚。于是,太平公主旅途更浪漫了。回到长安后,慧范被安排在白马寺当寺主,与当年薛怀义一样,隔三差五去公主府问安。然其德行也与薛怀义一样,常恃太平公主势欺凌百姓逼夺民产。果真成了薛怀义第二。

    睿宗传太平公主回京,是思念兄妹之情,同时也是想与她商议传位于太子的事。但思量再三,觉得与她商议这种事会毫无结果,便暂时搁置不议,只是把许多权力慢慢朝太子手中转移,五品以下官吏的任免,军队调动权,死刑审批权等,通通交给了太子。

    见太子权力膨胀,太平公主的权欲也膨胀起来,以前的党羽又重新聚集在她的门下。但因去了一趟蒲州,元气大丧,不足与太子抗衡,特别是睿宗御座旁再没了她的位子,一切军国大事都不必再找她商议。她感到愤愤不平,一定要找个机会把他拉下来。

    果然一个机会送上门来。

    太平公主乘一乘小轿,私访太子李隆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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